“这次就讲恋爱的故事吧！”

　　贵族打扮的孩子翘起脚，漂亮的靴子下露出莲藕般粉嫩的小腿。

　　“恋爱的故事吗？”

　　坐在一旁的男人故意做出用力思考的模样，在200多年的记忆里挖掘模糊不清的童话。

　　“很久很久以前，最遥远的北方的国度里，有一位美丽的公主。公主有一头比金子还耀眼的长发——”

　　“‘金子’是什么？”

　　“呃——就是一种黄色的重金属。”

　　“那就是黄色长发的公主咯。”

　　“继续继续。”孩子拍了拍座椅的扶手。

　　“——公主有一头比金子还耀眼的长发，和星星一样美丽的眼睛——”

　　年幼的听众突然不顾形象笑得前仰后合:“那公主脸上不是两个亮点吗？”

　　为了配合孩子得意的神态，男人单手扶额，夸张地摆出无可奈何的姿势。

　　“要是每讲一句都被打断的话，皇子殿下再来100次才能听完一个故事。”

　　“诶？那我岂不是变成一百多岁的老爷爷？”

　　男人在胸前交叉起双臂，随着大幅度的点头，硬质的驾驶服磨蹭出沙沙声。

　　年幼的皇子立刻收起腿，乖巧地蜷缩在简陋的座椅上。

　　“那我们继续讲~”男人假装咳嗽一声。

　　“很久很久以前，有一位美丽的公主。公主有一头很长很长的金——呃长发，但是公主的继母，就是王后，非常妒恨她，就把公主锁在没有出口的高塔上。”

　　“没有电梯吗？那公主是怎么上去的？用飞行器吗？”

　　“诶……大概是……很久很久以前，没有电梯和飞行器的时候。”

　　“算了，继续继续。”皇子大度地挥挥手，表示对这种BUG不在意。

　　“有一天，一位骑马路过的王子被公主的美貌吸引，公主把长发编成梯子，让王子爬进高塔。公主和王子一直在高塔里约会，直到有一天，恶毒的王后发现了他们，然后……呃……”讲故事

　　的男人惊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，他已经分不清200年前童话的主角和篇章。

　　“然后……然后王子就带公主逃出了高塔，两个人就一直逃一直逃……嗯……”

　　他停下来试图整理思路，发现已经不可能原样复述童年时读到的传说。

　　但是那个孩子按照约定安静地坐在一旁，和他如出一辙的宝蓝眼眸充满期望地看着这边。

　　“两个人一直逃到大海边，前面已经没有路，王后的追兵就在背后。追兵放出一箭，正好射中公主的心脏。”

　　“死掉了吗？”

　　“嗯。死掉了。死去的公主升天空中，化成金色的月亮，在王后的追兵抓到王子前，月亮一直哭，哭到身体碎成一片一片，掉到大海里，变成了陆地。王子就顺着陆地逃掉了。”

　　幼小的皇子托着腮，在狭小的空间里沉默地等了几分钟，追问到：“然后呢？”

　　“然后就没有了。”

　　“太差劲了。”皇子立刻做出评判。

　　男人无奈地摊开手，“下次讲建国的故事怎么样？”

　　“做为上一个差劲的故事的补偿，来讲魔使大人的恋爱故事吧。”

　　我已经不是听着童话故事睡觉的小孩子了，也应该了解大人的恋爱。

　　刚迈进两位数年龄的“大人”骄傲地挺起胸膛，肩膀上的小披风一摆一摆。

　　“我可是马上就会长到魔使大人那么大！”

　　“但是……”只有外貌还保留在十几岁的男人流出苦涩的笑容，“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当作谈资的恋爱经历。”

　　“无所谓啦！我们可是约定好的，既然一年只能见一次面，魔使大人就不会拒绝我的要求！”

　　皇子一手握拳，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模样，捶在另一只手掌心上。

　　“就这样，先从初恋说起来吧！”

　　初恋吗？

　　男人垂下眼帘，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。

　　“是青梅竹马，非常有精神的人。”

　　太有精神以致于有点像男孩子。但是很美。是个大胃王，手制料理卖相很恐怖，味道却意外的好。性格开朗，热情上来让人头大，不按常理出牌，身边总是有很多好朋友。

　　跟外表不同，其实是个非常坚强的家伙。

　　“魔使大人和初恋对象结婚了吗？”

　　“没有。因为发生了一些事，我向别人求婚了。”

　　诶？！！！！！向别人求婚？！！

　　小小的皇子发出惊呼，齐耳银发在微薄的光源下闪闪发亮。

　　“嗯，在学园或者电视里都是人气偶像的人。”

　　“初恋对象呢？”

　　“自己背负着痛苦，一步一步成长为大家的领袖，是个非常伟大的人。”

　　“那么说说求婚对象的故事吧。”

　　怎么说呢，那场战争之前，那位女士是所有人心中仰慕的偶像。演戏或者是唱歌，举手投足都能抓住别人的目光。看起来很冷淡，其实内在非常善良。

　　“魔使大人为什么放弃青梅竹马向她求婚，一见钟情吗？”

　　男人摇摇头。

　　“我像野兽一般伤害了她。”

　　本来想像男子汉一样负起责任，但是反被她温柔地抚慰了。

　　“也没有结婚吗？”

　　“她拒绝了我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

　　男人看着离开座位，准备爬上自己膝头撒娇的小皇子。

　　“不是出于爱的求婚，反而是刺伤对方的利刃。”

　　“然后就分手了？”

　　“我和她做了约定，如果我变成失控的野兽，就由她来杀了我。”

　　长时间的谈话让小孩子涌起睡意，他在像父亲一样慈爱的男人身上找到了舒服的位置，将身体蜷成柔软的一团。

　　“……没有向初恋对象求婚，求婚对象没有爱，大人的恋爱故事好难……”

　　男人轻柔地，有节奏地拍孩子的后背，如同过去多少年一直这样安抚自己的孩子入睡般手法熟练。

　　“是啊……等你长大了，陷入爱情的深渊时也许就明白了。”

　　“……那魔使大人爱的人呢？”

　　男人的手停顿了一节拍，最终落在皇子柔软的银发上。

　　“那个人啊，我不知道。”

　　“嗯？”

　　“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，我不知道。那个人在想什么，我也不知道。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，他也只是和我说了'再见'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魔使大人不回去找他？”

　　因为他已经不存在在任何空间里，他只处在时间里。

　　“我不明白，然后呢？”

　　然后我就驻守在战场最前线，保护他和他的国家，永不归乡。

　　“爱很痛苦吗？“

　　他怀里的孩子仰起头，晕暗的光线将湛蓝的眼瞳晕染成星光宝石的紫色。随着年龄的增长，基因的魔法使得皇子和那个人的样貌逐渐重合。

　　”为什么已经过了200多年，魔使大人还会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？”

　　因为悲伤和痛苦都不会减少，更不会完全消失。有时候我们看不见它，它只是被柔韧的时间抻拉成若有若无的细丝，横亘在那里。就像第三银河帝国建国的第二年，发生在月球背面很小的一

　　场叛乱，等他拼命驱驶着valvrave赶到时，只捉了一朵盛开在指尖的，粉红色的焰火。

　　就像是思念为亡者筑起的象冢，不管走到几百光年远的地方，一眼就可以看到。

　　“呐，魔使大人~”原本埋在他怀里打瞌睡的孩子带着含糊不清的鼻音发问。

　　“魔使大人，王子会一直看着变成月亮的公主吗？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银河帝国的子嗣用力握住他的手。

　　“始祖大人和我说过——虽然别人都不相信——始祖大人真的在梦里和我说过哦~”

　　“始祖大人说，魔使大人会按照约定保护我的国家。不管是在银河的尽头也好，在月亮的里侧也好——”

　　——晴人会永远、永远地看着我。

　　时缟晴人把继承了艾尔艾尔弗基因的孩子用力搂进怀里。

　　小孩子散发出熟悉的热度，让人禁不住想嚎啕痛哭。就像互相道别后如流水一般擦身而过，混迹在人群中的艾尔艾尔弗最后轻握一下他的手。

　　不管是在银河的尽头，或者是月亮的里侧，你会永远、永远地看着我。

　　我这样深信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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